23.第 23 章 (1/1)

“……”行瘟愣愣的看着，为眼前这突然现出真身的景象，也为自己绝对无法说出口的心境。那宛若水银般的立瞳之中，那样深不可测，又让人莫名心痛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呢？是什么呢？

回应着她的注视，盘曲的水底白龙微微俯下巨大可怖的头颅，流动着异色的眼睛里，是超然而冰冷的神祗表情——行瘟呆看着白龙略略掀开的嘴唇，眼神虽楞却有股不经意的温柔，是那样的呆愣又悠远，虽是看着白龙，但真正的视线却穿透了他——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。

身旁的水流缓缓聚起了小漩涡，白龙的尾翼缓缓扫了过来，刹那之间，将她的身体包裹住，幽凉而冰冷的触觉将沉寂在某种奇异情绪中的行瘟惊醒过来，一人一龙就这样缓缓游向了对岸……

‘哗啦啦’！

阿宝抓着行瘟的手臂破水而出幻化人形，两人皆是一头湿发披散在脑后，面白唇红。哪里像是逃命的小瘪三，说是天上的谪仙落入弱水戏耍还差不多。

行瘟摘下顶在脑袋上的枯莲叶，捻在手里转了转，却没有作声。

“先回家。可惜今日白出来一趟，没有拿到钱。”他微微叹气，像是根本没打算提刚才在水底的话题。

行瘟掏啊掏的，从怀里掏出一条不知道哪来的破布条，笨拙的随便扎了个歪马尾。她的羽睫微垂，像是一只蝴蝶在她的眼睑停顿，翅膀震动，欲飞不飞。“我有个问题不知……”

“如果是当问不当问，就别问。”阿宝专心拧身上滴水的衣衫，已拧干的部分显得极为皱巴巴不合身。这一路走一路滴水，要是换成别人，根本是个标准的水鬼。但在他做来，却丝毫不损谪仙姿态。这忒么……简直神了！

“不是。我想说的是，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。”

“不能。”

“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耶？哦……那边有个小庙！要不要过去烤个火？”行瘟猛拍阿宝的臂膀，自己将问题抛诸脑后，欢声叫道。

烤火？！

“你就不能捏个干衣决么？”他神色有些复杂的落在她手上。

“……不能。”

她的手极暖，暖到宛若发烫一般。与他水族常年低温截然相反，他因忘川一役所受之伤至今无法痊愈，原本动若翻云，静可覆雨的身子也变得虚弱不堪。这般温暖的手……其实，他打小就不喜欢异性碰触，后来……有了那人，就更不会轻易与其他女子有肢体接触。但这次，不知为何却没有将她手掀开。

两人这番一路逃跑自然哪里人少哪里跑，已经完全偏离回家的路。刚才慌不择路没仔细瞧，现在触眼的风景完全陌生，路边亦无甚人家，豁然有一座红红火火的小庙映入眼帘，不能说不扎眼了。

乡野小庙，神像的塑造和漆染质量都堪忧。一般来说，城池越大，庙修的就越富丽堂皇。反之亦然，地方小，能请到的工匠手艺也有限，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品味不品味的。

两人进门，入眼就看到一尊披红挂绿的神像，手杵长剑玉立而前。身后还跟着一只不知是狗还是什么神兽的宠型小像，从面部到体型，雕刻手法通通一言难尽。而主神完全走形的面庞也叫人压根瞧不出供奉的何仙何神。

神案盘里所供的果子已发出腐烂甜味，半是灰尘的案几上只余几个干瘪的白胖馒头。塑了鎏金的大香炉里全是香茬子，香灰落了一地。

阿宝冷冷一笑道：“看来这个神仙近来没什么香火。”

“谁说的！我看还可以啊！”行瘟不服气的回嘴说道。

“这样还叫可以？”他快要被她气笑了。

“……好吧！其实是有的时候这些同僚挺忙，没那么有空聆听凡人心愿，心愿聆听的少了些，自然就没有那么多信徒来拜了。”她随手弾了把神案上的灰，一声叹息。

“就连区区凡人都是追逐着愿望前进的。只要稍稍疏忽了他们一点，他们就会不回头的抛弃，不拘哪里，一样这么残酷。”

行瘟闻言回过头来，目光炯炯的盯着阿宝。“你这个人啊，我早就想说了。怎么形容你呢……”她右手托着左手肘，左手捏着下巴作歪头思考状。

“应该是丧！”她举起食指点了点空气，为自己斟酌对了字眼感到十分欣慰。“不能说你……”

“别说话！”阿宝忽地皱眉，行瘟也在同时敛了笑意。两人皆是同时身形一晃，往神像座后藏去。

“咚，咚，咚……”

“咚，咚，咚……”

沉重的脚步渐行渐近，数量众多，但是移动的速度却极慢极慢。

唔，这要是人的脚步声，她可以把头摘下来给来人当凳子坐了。

两人面贴着面在神像之后站立，行瘟一抬头，就能看见阿宝的下巴。阿宝的肤色极白，哪怕只着了件最普通的麻衫，都无法掩盖他的清贵之气。阿宝正敛着心神，面无表情，宛若秋水的双目看着你时你仿佛可以看见自己身影，这样的眼睛本该给人一种极温柔的感觉，但他的神色却极淡薄，无甚所谓的模样更是扣人心弦。

行瘟耳里可以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，显出渐渐围了庙的架势。但蹉蹉跎跎的一直只在庙墙外围了一圈，不敢越雷池一步。

“……”

“它们应是不敢进来的。”行瘟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