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洞中鸿洞 (2/2)

他正是搜肠刮肚，推想这“朱杨”的名号可曾在何处听过，珑姬已侧首朝他一努嘴道：“我今次回山，特意携此人同来，送给三师叔祖一个便宜徒儿。”

玉箐童子这才移目打量尤安礼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将他上下扫过，笑吟吟道：“妙哉，观这位公子打扮，想必是极合三太爷心意的。”

尤安礼给他瞧得浑身发毛，更觉他说的话令人老大不舒服。什么叫做自己的打扮定合心意？难不成这朱杨师叔祖还专挑华服盛装的英俊公子当徒弟么？想到这里，不由大悔自己未曾半路逃跑，还傻愣愣地跟了珑姬前来。哪怕是逃跑给珑姬逮了，至不济也就是多蹲几年海角的流放，何苦轻信珑姬之言，去洗瑕洞这等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？

他正惶惶之际，玉箐童子又将黑睛一转，睐到荆石脸上。细细将荆石面相身形瞧过，方才笑道：“这位小公子可有意思，不是我等方外孤野之辈，不知又是何人耶？”

珑姬道：“此子乃我偶拾的遗孤，今已无亲人在世。他与我有些恩惠，便托来欧阳先生处，愿请替他在山外寻个安置。”

玉箐童子应命道：“此事易办。”口中唿哨作声，便见远处遥遥飞来两头成人高的红顶白鹤，悄然落在他身前，又娴顺地伏颈弯身，意作听命之状。玉箐童子对这两头巨鹤嘱道：“你们且将这两位客人驮出山去。这位年长的公子领去濯缨山洗瑕洞，请眚德师叔安置。这位小公子么，便领去山下的讲经堂内，交由雪霙师叔款待。”

仙鹤闻言轻唳数声，其中一头曲颈迈步，伏到尤安礼近处，用朱喙轻啄其足，以表催促。尤安礼无可奈何，只好硬着头皮坐上鹤背，小心翼翼地抱住那仙鹤的颀颈，既是忧心未卜的前途，又怕这仙鹤与珑姬的翔云一个德行，若在空中头晕眼花，松手栽进了绝涧，便要千秋万代地留在这青都宝地里了。

眼看尤安礼乘鹤而去，另一头稍小的仙鹤亦款步慢行，走到荆石身畔，正要伸颈捞他衣角，珑姬却道：“且慢。我今次回山，另有一件要事，这小郎却也有些干联，不忙带他下山。”仙鹤便立在原地，抬颈盼向玉箐。玉箐童子道：“师叔既有要事，不如入府小住半月，待我焚香递书，请少爷出关相见。”

珑姬摇头道：“我岛中有事，不能久耽此处，今日便要启程回去了。欧阳先生既在坐关，也不必扰他清修。玉箐，你已受任掌鉴之职，这便带我去乾天殿吧。”

玉箐童子终于收敛笑意，讶然道：“师叔今欲问鉴耶？”

珑姬道：“是，兹事体大，不得不为。这位小郎也与我同往。”

玉箐童子诺声从命，又口宣道号，对荆石道：“小公子请进。”便端容肃色，领着两人走入身后的岩洞当中。这岩洞自外头窥看，只觉里间黑黝黝不得寸光，走过洞口石扉，却是豁然开朗，景致分明。只见偌大个圆形石厅，户牖垂帘，桌椅齐备，除了家什皆以石制，格局布置倒是一如寻常民宅。厅内无挂无屏，石桌石椅也是造型浑朴，不雕花饰，唯独东西二首各刻一行铭文，右曰“道归元炁，卧石枕竹青山外”；左曰“玄起静微，饮冰餐露鹤洞中”。

两人进了石厅，玉箐捧过桌中石盘，其上置一半盛清水的竹碗，对荆石道：“小公子请用。”

荆石眼望珑姬，见她点头默许，这才接过喝了。玉箐童子笑道：“此水是山中朝露，由府中豢养的白鹤去竹林采集，每日仅得一壶，奉与小公子饮下，便算是净身斋戒过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