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不同意 (1/2)

娘儿俩到了姥姥家的时候，已经快晌午了。姥姥做好了饭，正在院子里挨着脸盆儿倒洗脸水，预备干活儿的人回来好洗脸吃饭。黄尚香四舅家的小表妹，正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玩儿泥巴。看见黄尚香立刻就跟归巢的鸟儿一样张着两只手飞扑过来：“四姐……”

黄尚香接住她，拍了拍她的脑袋：“乖，自己玩儿去。四姐有事。”

小表妹听话的跑开了。

姥姥一眼看见走在黄尚香身后的崔淑珍：“淑珍，你咋回来了？有事？”

不怪姥姥这样想，崔淑珍在家里整天做不完的活，一年到头，除了大年初二拜节，几乎很少走娘家。

“没啥。”崔淑珍就是那闷葫芦，三拳打不出一句话那种。

黄尚香看见自己姥姥，却早已将压在心底深处的委屈，一股脑儿翻了上来，两只眼睛早已蓄上了泪水：“姥儿……”

“咋了，妮儿？”姥姥把手在围裙上一擦，过来搂住黄尚香的肩膀，伸出粗糙的手忙不迭的给她擦眼泪：“又是哪个王八羔子让我妮儿受委屈了？告诉姥儿，姥儿骂不死她？是你大娘还是黄翠花那个狐媚子货？”

黄尚香直觉的眼睛里泪水流也流不完，心里又酸又苦说不出一句话来，只是看着姥姥哭。

“淑珍，咋回事？”姥姥搂着她，眼睛瞪向了崔淑珍。

崔淑珍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：“我怎么知道。”

姥姥的火气顿时就起来了，指着崔淑珍就骂：“你这个当娘的是摆设啊？自家孩子都委屈成这样了，你竟然不知道？你说说你呦，能干个啥？一天天就知道当牛做马，伺候那姓黄一家子乌龟王八蛋。”又搂着黄尚香：“姥儿的妮儿呦，姥儿的心肝宝贝，可心疼死我了。”

小表妹一看这情景，顺着大门边溜出去，一会儿功夫就把去地里干活儿还没回家的大人，都叫回来了。

崔老四是个鲁莽性子，人还没走到家门口，那大嗓门儿早已叫嚷开了：“那个乌龟王八欺负人，欺负到我们老崔家头上了。老子不废了他，崔字倒着写。”

崔家是大户，整个崔家庄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姓崔。农村本家都抱团，听见他叫嚷，立刻有许多人出来，乱纷纷围着问发生了什么事。

崔老四还没走到家里，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，但是根据往日的经验，自忖猜个不离十，怒气冲冲道：“那老黄家，把我姐和外甥女儿打的哭着回来了。”

这一句不要紧，半个村子顿时着了火。正是中午都回家吃饭的时候，那些青壮们乱纷纷抄了家伙什儿，叫嚷着就要去清水湾给自家姑奶奶报仇。还好崔尚香的姥爷及时赶到，把一众子侄都轰了回去，又把自家四儿子一顿削，这才没有闹出乱子来。

黄尚香把兔子的事，一五一十跟老爷讲了。崔老爷子和黄老爷子不同。崔老爷子年轻时东奔西走，见多识广，性格开明，情理通达。他不光治家有方，在整个崔家庄人心目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。所以，一听说他家有事，全庄的人都自觉靠前站。

听完黄尚香的叙述，崔老爷子也挺生气啊，不过他更气自己养的女儿软骨头，在婆家站不起来，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。崔老爷子指着崔淑珍先是一通骂。可是，除了把崔淑珍骂的低头抹泪儿，别的一点儿用都没有。

崔老爷也明白，自家女儿一辈子也就这德行了。骂死她也不顶用。他想了半天：“这样，我让明德他们分头去找找黄大柱。先找到人再说。”明德是黄尚香大舅的名字。

崔家人丁兴旺，崔淑珍这一辈人更是男丁鼎盛。因此，黄尚香亲舅加上歪把子舅就有二十七个之多。再加上远门的舅舅，一干表兄弟得有好几百人。

可是，黄大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这么多人几乎翻遍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县城，甚至去了市里，省城，连黄大柱的影子都没找到。

崔老爷有心去和黄老爷子谈一谈这兔子钱的事。但是，想起以前和黄老爷子数次交锋，黄老爷子那滚刀肉的德性，崔老爷子也就熄了心。啥也不怨，就怨自己养个闺女不争气。

黄尚香也知道姥爷尽力了。心里虽然仍旧咽不下那口气，可也知道再纠结这件事也没什么意义。于是，她把自己想要重建兔场的想法和崔老爷子说了，本意是希望老爷子能给自己拿拿主意，要是能再支援，支援她，那就更好了。

谁知，崔老爷子想了一晚上之后。不同意。

当时，黄尚香正坐在炕沿儿下的小板凳上，和小表妹一块儿捧着碗喝小米稀饭，听见姥爷的话，她下意识声音就高了起来：“为什么？”

崔老爷子在炕沿儿上一盘腿：“你哥今年都二十六了。要不是你爷那糊涂蛋拉后腿，早该娶媳妇了。你家的情况你也知道。你妈就是块烂泥，糊不上墙。你爹更是没指望。”

黄尚香把碗往桌子上一戳：“那关我啥事？”

崔老爷子看了她一眼，从六分钱一盒的黄色烟盒中，抽出一支雪白的烟卷儿，划根火柴点上，深深吸了一口，然后长叹了一口气，烟气从他鼻子里，嘴巴里冒出来，朦胧了老人家沟壑纵横的脸。

黄尚香不是个有耐心的人，催促道：“姥爷，你到是说话啊。”

崔老爷子，又狠狠抽了一口烟：“说啥？”

“那你把存折给我，我不要你管了。”

“啥存折？”崔淑珍掀帘进来，盯着黄尚香，迫不及待的又追问了一遍：“啥存折？”